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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臻专心搅动汤粥。
当年羌女要强掳宗家少主回塞外,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家主惊到胡子颤抖,生怕嫡子想不开要去当男宠,香火断在这一代。
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,他对宗行雍能干出这样的事深信不疑。
还好宗行雍兴致缺缺,只问胡媚儿边关的月亮是不是大如饼。
此事在京中广为流传。
“久闻汝南宗氏家主一生只娶一妻,”胡媚儿“咯咯”笑,又道,“此言若真,王爷做妾的的人,也不算违背祖训。”
殷臻捏住勺柄的手无意识用力。
大晋氏族势大,而氏族之首姓宗,绵延百年,根基深厚,隐有大过皇权之兆。此世家子嗣单薄的根本原因不在其他,在于严苛的族规妻制。
一生无妾,只娶一妻。
面前乳白浓汤晃动,殷臻垂眼,呼吸轻了半息。
久未得到回应胡媚儿拖长嗓音,千娇百媚:“难不成此言有假,王爷不答应妾,是想拥佳丽三千,广纳天下美人?”
佳丽三千只特指一人,这是陷阱。
宗行雍仰头,松了松指关节,发出“嘎吱”一声脆响。
他“啧”了声:
“干、卿、底、事。”
身侧爆发一声大笑。
殷臻微微偏头。
京中消息,两支流寇首领其中一人名唤耶律广,行事粗犷不拘小节,新上任的刺史正是死在他手下。
“早闻大晋摄政王与娘了吧唧的中州人不同,今日一见,果然如此。”耶律广毫不掩饰蓬勃野心,“大晋的皇帝有眼无珠,何不另择明主。”
宗行雍腕间珠子耐心磨过一粒。
殷臻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。
宗家在朝世代为官,骨子里有名门望族的清贵高傲,通敌叛国的事干不出来,也不屑去干。比起和蛮夷联手,他有朝一日把殷氏拉下马的可能性更大。
但是,胡媚儿和耶律广目的在怂恿宗行雍策反上是一致的。
他仍需说服宗行雍。
见宗行雍不开口,胡媚儿和耶律广对视一眼。前者很快捂嘴娇笑,仿佛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:“听许管事说前日送的牡丹图王爷喜欢,那画是一名犯了错的宫廷大师所画,正躲在城中。妾一听说王爷喜欢……就顾不得三七二十一,打算花重金从他手中买下最贵的那幅,中途出了点岔子他不想卖……”
她吹了吹艳红如血的丹蔻,百无聊赖道:“妾只好杀人取货了。”
视人命如无物。
殷臻放下银勺,胃口全失。
“一件好物什,王爷不妨一观。”
宗行雍眉梢微挑:“哦?”
胡媚儿卖关子道:“是宫中一位贵人的画像,据说这名画师只在祭天大典上远远见过一眼,至此念念不忘、神思不属。他下定决心要将此人风姿绘出一二,于是日日伏在桌案,废寝忘食……他为此生最后一幅画倾注了无数心血,不惜被逐出宫闱。”
宗行雍打断:“你最好不要挑战本王耐心。”
“管事的。”见他感兴趣胡媚儿笑容越发扩大,催促道,“还不快呈上来。”
立刻有两名家仆将一幅巨大卷轴抬上来,缓缓朝两方拉开。
长约三米,宽约一米有余。
展开时殿内陷入静默。
祭天大典,天青缎子搭成的神幄迎风飘扬。
黑压压朝臣齐身跪拜,巍然祭台上青年侧身敬香,手中余烟寥寥盘桓升空。鼓乐起祀声鸣,他袖袍金蟒纹饰状张牙舞爪,于高台之上回首——
宫廷画师将那一眼深深镌刻脑海,每一根发丝都呕心沥血,再三权衡。色彩浓艳得仿佛仅为一人而生。
本朝太子服饰规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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