设置

关灯

70-80(第22/23页)

寓里庆祝二百块的收获,什么也不说,搁在板凳上。席玉麟摸不定她的主意,又不敢跟她说话,以为她会吃的;结果她到第二天早上都没碰,小蛋糕坏了。

他去上班,说把垃圾带下去,其实还是把小蛋糕吃掉了。只是有一点点酸,蛋糕里嵌的杏仁还是很好吃。

油漆厂的工作是除了春节以外全面无休的,他已经风雨无阻地上了大半年班,觉得灵魂都死了一半;如果霍眉再天天摆着张臭脸不理他,他就死完了。他向来惯于忍受,因为没读过什么书,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遐想,明明忍受着,却不觉得自己是在忍受。

半座城市相隔,有人的忍受却捱到了头。

刘洪生一动不动地坐在太师椅上,他的肘边,堆了一箱崭新的硬币;他的脚下,跪拜着刘靖。

“你真想好了?”他哑声说,终于翻出钥匙打开抽屉,开始找他的契书,“你的巅峰期远远没过,再唱几年,我能说不准把你推荐到重庆的剧团去;现在离开,你什么都不是。”

刘靖闷闷地说:“想好了。”

刘洪生平日里不觉得自己老,现在却情不自禁地想:怎么一个个都离开我?我是个老家伙了,身边还是需要故人的啊。语气一变,陡然严厉起来,“不珍惜青春是最可恶的!我到现在都没有唱够,那么多好角色,已经换了年轻演员,再不是我的了。你现在什么都有,结什么婚?”

刘靖把头埋得更低。

契书扔在了地上。他慢腾腾地捡起来,揣进怀中,当真是鬓发焦灼、行李萧条。窗外太阳亮堂堂的,对着一排油烟滚滚的小饭馆,无风无雪,无山无庙。他拿回自由的同时,把林冲交还回去

了。仓促地离开自己待了二十多年的漱金,坐上门口那辆车,不是上梁山,是搬去女友的富贵檐下。

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?

他又把契书掏出来看了看,又问:“去重庆是一定能去?一定能成角儿吗?”

刘洪生叹息一声:“如果你做决定前要问,就别做这个决定了。”

他点点头,把契书折好,眼泪啪嗒一声掉在上面;纸的年代久远了,差点把纸打穿。刘洪生又叹息一声:“含不住泪,该下台了。”

“我最后拜别你。”刘靖一抹眼睛,扔了行李包袱,想往后台跑。不勾脸,那不叫戏。而门口停着的车忽然按了两下喇叭,执勤的徒弟伸长脖子往外看。

若勾了脸、换戏服,到时候还得洗脸、将衣服换回来,不知道耽误多少时间。他刹住脚步,又跑回堂屋,刘洪生的坐姿就没变过,脸上的表情却变讥讽了,“你师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要尊重观众,你脸也不画,尊重我吗?”

面前是标准的中式堂屋摆设,左边放一把太师椅,坐着刘洪生;右边放一把太师椅,曾经坐着席芳心。中间是一张高桌,摆了刚才用过的钢笔;壁上悬挂一副巨大的唐明皇画像,右联是“板鼓铿锵敲醒富贵黄粱梦”,左联是“琴瑟婉转飞上神仙白玉楼”,横批“蜀戏冠天下”。他站在这庄严的一切面前,感觉自己无限缩小。

刘靖拿了那支钢笔,打开笔盖,直刺眉心。血珠渗出来,用手指往上一抹,是为武生的“英雄扦”。

“凉夜迢迢,凉夜迢迢,投宿休将他门户敲。遥瞻残月,暗度重关,奔走荒郊,俺的身轻不惮路迢遥”他在满屋的阳光中大吼起来,大瞪着眼,要从白日里看出一个风雪夜,“实指望封侯也那万里班超,到如今生逼做叛国红巾,做了背主黄巢!”

这一走,他便离开巴青,去成都了。

“望家乡,去路遥;望家乡,去路遥。想母妻,将谁靠?俺这里吉凶未可知,她、她那里生死应难料。呀!吓得俺汗津津身上似汤浇,急煎煎心内似火烧。幼妻室今何在?老萱堂恐丧了。劬劳!父母的恩难报,悲号!叹英雄气怎消?”

他侧翻做的太急,往前栽了几步,又更大力度地做动作;掩面、手抖已不是演的,剧烈的情绪冲击着他,英雄末路,他唱出了一次最好的林冲,“怀揣着雪刃刀——怀揣着雪刃刀!行一步,哎呀,哭、哭号啕!”唱到最后“高俅哇啊啊啊——贼子!”的时候,他觉得自己的气息从来没这么宽过,喊得荡气回肠、天灵共振,排山倒海的孤勇从他喉头奔出。

定把你奸臣扫。

扫谁呢?他茫然地想,

深夜慢读:csw888.com 丝袜小说
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->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