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到处都在打仗,消息不灵通,她大概是刚知道他们在韶关,就立刻赶来了,只带了一个女佣。穿着那身绚丽的民族服饰,在一众袍褂中那样显眼,他不能装作看不见。但很多观众都蜂拥上来,挤着挤着,两人就远了。
他开始绣手帕。每当他表达愧疚或者感激,他就绣手帕,绣一朵月季花。这段时间还是每天都能看到她,坐在前几排,用一双小鹿般黑亮黑亮的眼睛望着他,想要理解人类的故事情节。
现在是非常时期,一个小姐带着一个女佣跑这么远,别提多危险。迷了路、短了钱、生了病、遭了土匪,后果简直不可估量。席玉麟没被感动,只觉得烦忧,这段月娥给他的压力太大了。若出了事,岂不是要算在他头上?他没有要她来,他没有要她这么执着,他消受不起别人的爱。
在最后一天,帕子绣好了,他用手帕裹了三十块钱,让端水的小倌送去给她。段月娥展开手帕看了看,便消失在了人群中。即使站在那么高的戏台上,也再找不到她了。
席玉麟感到遗憾,但也轻松。
剧团租了几辆马车向赣州转移,先把行李、道具搬上去,人再上,歪七竖八地躺在震荡颠簸的木板上睡觉。席香阁睡眠少,只盯着趴在盔箱上休息的席玉麟看,看了一会儿,从大衣箱里找出一件戏服给他披上。拂晓时分,又将其摇醒,“快听!”
席玉麟睡眼朦胧地爬起来,“听什么?”
“好多人的脚步声。”
大家陆陆续续地都醒了,隔着枝繁叶茂的密林,什么人影都瞧不见,只有那令人胆战心惊的脚步声越靠越近。倘若是日本人,他们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。这些箱子,看上去都装着戏服、道具吧,到哪儿都能过检查;其实其中有个箱子里装的都是真家伙,刀枪剑匕都开了刃。
靠最近的那个伶人开了箱子,没人说话,只是传递兵器。
就算日本人拿枪了,也不至于一个都拉不下来给他们垫背。
忽然,几从灌木簌簌摇动,为首的从密林中钻出来——穿灰色单衣、布鞋,脑袋上打绷带,肩上扛一把汉阳造。就他这条件,还不是人人都有的,有的人没有枪、只背一把大刀,有的人只穿一双草鞋,磨得底都快穿了。整支队伍都走出来后,他们也没看到一个钢盔、一挺机枪。
席香阁喊道:“哪里人哟?”
为首的一听他口音,激动道:“老乡!我们也是四川来的!”
“跑这么远啊?”
“保家卫国嘛!”
仅仅是到此时,已有两百万川军出川。
那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,看上去才二十左右,然而已经被烟熏火燎成了紫黑色,留了伤口,打了绷带,已经是亲妈都难以认出来的程度。然而见到老乡,还是高兴地傻笑着,齐声喊道:“有没有烟?”
整个剧团就只有席香阁抽烟。他手忙脚乱地把身上三包烟都拆了,向队伍扔去,黑乎乎的手就像鱼池里的鱼一样哄抢一阵。
又喊:“有没有鞋?”
除了席香阁穿皮鞋,余人穿的都是布鞋、胶鞋,最适合走远路。一听这话,连忙脱了脚上的鞋子扔过去,打算就这么光着脚,到赣州再买新的。
小伙子们得了老乡的好东西,有点人来疯了,笑道:“有没有女娃娃?”
女娃娃当然是没有,但有女娃娃似的男人能让他们远远瞧上一眼。镜花不遑多让,立刻想向大家招手,旁边一个小伶人咯咯笑着推了他一把,“下来吧你,减三万,你年纪都够当他们爹了!让玉麟上去!”
当着席香阁的面,镜老板不好教训这不懂规矩的,板着脸真下来了。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一件女式褶子套在席玉麟身上,席玉麟就顺着箱子往上爬,最后一脚踩住神圣不可踩、否则要倒大霉的盔箱,让小士兵们看清楚。
士兵们离得远,见了这么个美人,一下子哗然叫开了,又是鼓掌、又是吹口哨。康小冬看热闹不嫌事大,喊道:“谁从战场回来,我们就把他嫁给谁!”
席玉麟笑骂道:“你怎么不嫁?”
另一个同事喊:“狗日的,别讲话了,要听出你是男的了!唱歌吧,啊,唱歌吧!”
朝霞把树叶缝隙里的天空染红,有深翠作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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