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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从一个小伶人成为班主,又如何从班主成为院长,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。然而伶人的失意和荣耀都很局限,除了他自己,在意的人不多,所以不好挂在剧院墙上,只能挂在办公室里独自回味。

然而现在,他要做一件大事。

“我想组织为期三年的全国义演义演,就是一分钱都不拿,产生的全部收入都捐给国家,捐一架飞机出来。”席香阁站定,回望众人,“戏曲界已经有人在这么做了。平日里人家笑话我们‘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’,到了关键时刻,不能叫人看不起。有意愿的站左边,没有意愿的站右边,还是留在重庆看场子,工资照发。”

一分钱不拿。

他又补了一句:“镜花在搞个什么社,是吧?我其实一直知道。你们实在为难,可以加入他,私下赚点钱,不打市院的名号,我也懒得管。”

镜花被说得有点脸红,昂头一甩碎发,站到左边去了。他一动,他的几个小弟就呼啦啦地跟着动,全跟去了左边。

康小冬想到了两个儿子,男孩子,要读书吧?吃得多吧?怎么想都是一大笔花销。但他们也是中国人、重庆人,飞机一来,也得跑警报。

他站到左边去了。

席玉麟也去了左边,无可奈何地想起了两百一张的船票。他是出了名分内之事勤勤恳恳、分外之事碰也不碰,见他都愿意,几个右边的伶人也觉得这是自己的分内之事,回到了左边。

到最后,右边空无一人。

虽说大多数人都犹豫着,不很坚定,但君子论迹不论心,论心世上少完人。这群没文化、有私心、好逸恶劳、贪生怕死的戏子,对这个并不尊重他们的国家,不是没有忠诚。

“好,好,”席香阁叹道,“位卑未敢忘忧国诸君,谢谢了。”

1939年3月,重庆市立剧团正式开启全国巡演。

出门前镜花那五个女朋友都找上门来,哭着闹着说“你走了我们怎么办”,他就左手一个、右手一个抱着哄,平日趾高气昂的脸,化作一滩漾漾春水。哄完了,又掏出金戒指,一个个亲手为她们戴上终于把人打发走了,一回头,他四个小徒弟和十几个同事都蹲在不远处看。

镜花立刻黑脸了,“小梅小兰小竹小菊,我要你们扎着马步呢?”

四个孩子就嘎嘎笑着跑了。

席玉麟也在看热闹,笑的同时,也佩服他的本事,居然能让五个姑娘同时喜欢他,喜欢到能接受彼此的存在。明明镜花的模样也是偏阴柔旖旎的,他怎么就我怎么就唉。

因为大多地区已经沦陷,虽说是义演,但并不能打义演的招牌,只能装作是普通的巡演,也不能再演新编戏了——日本人都看着呢!第一站就走水路去了武汉,老老实实、规规矩矩地演《白蛇传》《柳荫记》《红梅记》等等。

座下不少日本人,表示非常尊重、欣赏中国人的传统文化,还往台上扔彩头。其实他们连国语都不一定听得懂,更别说四川话了,禽兽当久了,就爱装文雅。

第一场结束后,有个日本长官就点名道姓要请镜花吃饭。席香阁替他推掉了。那长官也没有强逼,继续装文雅,送来了一束花。

镜花扒开那花骨朵,皱起眉来——花中藏了一把钥匙,还有一张纸条上写的地址。

他当然不干净,上头有几位固定的老板;但地位和名声到这一步了,普通的金主要示好,他都不屑搭理。何况日本人?钥匙都敢送来,就不怕他买凶?

席玉麟分析道:“肯定不是家里的钥匙,估计是空房子的。你进去了,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,他才来。所以你也不用费心还给他了。”

话虽如此,镜花还是把钥匙交给了戏楼的管理人员,叮嘱他们归还。

班子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武汉,下到尚未沦陷的小县城去。然而县里的收益远不如城里,演了六七场,赶不上武汉那一场的收入多。一晚上席香阁就抽掉了半包香烟,最后做出决定:还是不能往沦陷区去。苍蝇腿肉也是肉。

何况他向所有人都做过承诺,要保护他们。这条老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,但于公于私、于个人于国家,他都要做到问心无愧了,才好下去见自己唯一对不起的儿子。

第144章 月娥连着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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