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云:
四十残生已白头,还有阴鸷摧不休。
本愿执手樵渔隐,奈何挥刀斩犬疣。
曾是无间兄弟谊,那堪运筹虎狼谋?
名利到头终可散,泉下相逢泪难流!
却说杨志送别徐四郎,收拾了最后一点细软,离了丹徒县城。打算不再回去,到药王观这边避祸。一路上万分小心,先到南山寨购买些兵刃,也为甩开跟踪者。待他转到药王观门前时,恰好听到青花骢嘶鸣,然后是玬儿叫喊“淇儿快跑”。
杨志抬脚踹开柴扉,跳入庭院中。只见玬儿正背对柴门,挥舞着一根树枝,阻挡着几个军汉。口里催促着,让骑在青花骢背上的淇儿朝院外跑。再朝院内看,贺氏被两个军汉按在地上,兀自挣扎着。杨青满头是血,仰卧在贺氏脚边。
杨志浑身的血往头上涌爆了,担心一路的事就发生在眼前,哪还顾得细看?手中朴刀抖一下,纵步向前,朴刀专搠人脖颈。只见一道烟转过后,那七八人都捂着脖颈倒下去,只剩挣命的份了。
却说人大凡习武,便有这一样不同:一则是提高功力、锻炼招式,阵上争斗,凭实力降服对手。以此路数习武者,称“将”称“侠”,得人敬服。再有一则习练者,只管演练杀人技艺,凡遇争斗便要出手夺命,一招杀却。此类人世间称之曰“杀手”“刺客”等,非是正途,为武林世人不齿。
杨志自幼追求为“将”为“侠”,一生上阵,制敌为要。但此刻,事关亲人生死,关心则乱,那便顾不得甚的武德、分寸了,出手便是杀招,个个一招毙命。
待他眼前再没有站立着的陌生人时,才顾得上回神仔细查看,地下躺着的,究竟是何方妖孽。这一看,不由得杨志大惊失色,地下八人,便是认识玬儿那日,自己为其抱打不平的那群南山寨伤兵。现下,已是皆不得活了。
杨志抬眼看玬儿,却见她抱着臂膀蹲在地当中,一双秀眼内全是恐惧,盯着自己看。再环顾淇儿、贺氏、杨龙,眼中恐惧只比玬儿多。
迟疑片刻,杨志缓步过去扶杨青起身,见他呼吸平顺,虽然头面
着伤流血,都是皮外伤,应是性命无忧。眼下只是被打昏厥了。便服他靠在桌案旁安稳了,再回头问玬儿,竟是如何?
玬儿惊魂稍定,叙述道:“今日一早杨青来观里送吃食,娘高兴。我们便在院中支一口熬药大锅,将杨青带来的粽子都煮熟了,捆扎成串挂起来,晾透了端午时冷食。谁料午后时被一个路过饿兵看见,又召唤来这许多人,挤进观里便抢食。”说到此处,杨志才注意到遍庭狼藉的粽叶棕角。
玬儿继续说:“杨青疼惜吃食,又见有人抢食肉粽,便去护着说‘这是给玬儿姐姐特意做的’,跟他争执,不想被那伤兵一拐打得头破血流,杨青忍痛与他放对,却被另外两个背后偷袭,打得扑跌昏去。娘欲与他们理论,却被撕掳推到了。那几个又要打淇儿姐姐和我。是我推淇儿姐姐上马,让她先逃。恰在这时,你来了。”
杨志听罢释然,只是伤兵抢食,并非官府捕快拘拿。正庆幸间,却听贺氏开言:“伤兵抢掠固然可恨,但罪不至死。你为何下手如此狠毒,不留一条性命?平日只说梁山好汉替天行道,你便是替天收人性命的无常吗?”
杨志辩无可辩,又急着收拾残局,便不接贺氏言语,只管收拾众军尸骸,着青花骢几趟驮去深谷里。寻块洼地,厚厚堆放干柴,将尸体摆上去烧化,灰烬着土埋了。杨志对灰坑三拜九叩,心内既悔又痛:“皆是军汉,上一遭洒家为你们与人殴斗,谁料今日你等却尽丧于洒家之手。怪只怪造化弄人,洒家只得赔罪。”
杨龙一直跑来跑去帮忙,虽然怕死人,也乍着胆量做。杨青不一时缓过来,见杨志二人忙碌,也挣扎着援手。那母女三人却回到贺氏房中,拴了房门不出来。
杨志三人烧化已毕,再将庭院拾掇干净,天正黑下来。却见屋里掌起灯,贺氏端盆水出来,也不看杨志,只帮杨青擦了头上血污,给伤口搽了药,处置罢了,又转身回屋,竟一口吹灭了灯火。
杨志瞧科,这已是逐客之意。无奈拴好青花骢,领两个小厮离观。原打算再不回“蛊清斋”,可此刻“药王观”却不收留。离了这厢,既怕这边母女们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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