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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但她不能不积极地另谋出路,想别的门路挣钱,找别的机缘把自己嫁出去。光阴不待人啊,民国二十二年又过去一大半了。

八月一号她习惯性去门房取报纸,往常会搁一卷报纸的窗台空空如也。是席芳心每个月在邮局订的报纸,他不在了,没人续订,从此再不会有报纸送来。

这个跟她没什么交集的人的死在此刻才真正击中她。

光阴不待人啊。

在张大娘向她抱怨儿媳妇成天睡懒觉、孩子吐奶了也不管的第二天,她去了佣工介绍所。漱金的工作时间很自由,除了下午唱戏时她必须要在后台以外,只要你把活干完了,没人管你去了哪儿。

她于是在“工作时间”那一栏里,让夏氏帮忙填上早上和夜间。

夏氏是介绍所的主人,听闻她在漱金还有一份工作后嘬着牙花子,满脸松动的肉都在颤抖。但瞧着霍眉面貌姣好、口齿伶俐,最终同意让她来介绍所试用两天。

结果第一天过后,她就应允道:“若有合适的,我会去漱金找你。”

霍眉自然是千恩万谢,提了一壶油送给她。回去的路上,见嘉陵酒店在大摆宴席,迎宾的布告牌都怼到过路人的脸上来了。她认出了“蔡行健”三个字,可是没有请帖,不能坐进去蹭顿饭吃,便绕到侧边的玻璃墙边观望了片刻。证婚人正在台上发表演讲,新郎新娘都垂着眼,恨不得隔对方五尺远。

现在时兴办西式婚礼,不搞拜堂那一套,穿着打扮也大有不同。蔡行健穿燕尾礼服,佩深蓝色领带,左胸的口袋里掖一折成三角形的白手绢,细软的头发被发胶粘在头皮上,像是被牛舔过;新娘穿白色长裙,戴手套、头纱,手持一捧康乃馨,脚蹬高跟皮鞋。不算漂亮,却有娇生惯养

出来的倨傲神色。

黑黑白白的,佩饰也素,多不喜庆。霍眉盯着俩人看了一会儿,想:等我结婚,还是得穿套大红色的凤冠霞帔。

范章骅有信来:岷江防线已突破,刘文辉败退西康,大部队归我军收编。我快回家了。

家里也终于来了信,说没被水淹,但是水牛病死了,需要钱买。

霍眉往家里寄了二十元。手头还剩三十几块,她决定攒到冬天,给自己买一件像样的冬衣。

天知道她看到席秉诚把几箱子女装都挖出来烧了有多心痛。

现在考虑冬衣是不是太超前了?夏天还长着。在祥宁镇的时候,总有一两个地点——河里,或是贮藏玉米的石窖——能滤掉热浪,而到了城市里,人在暑气中是无处遁形的。

她能待在凉亭里就绝不待在后台,戏曲演员们就不一样了,被层层叠叠的戏服一裹、绒球盔帽一压,再到百来个观众面前,唱念做打每周都要晕一两个。当房春喜第三次吐在后台时,霍眉骂骂咧咧地摔了拖把,“你自己打扫!”

从演员们身上,她也学到了一个对抗中暑的小妙招:揪痧。有次她也晕的不行,穆尚文便屈起食指和中指,用指骨掐着她脖子上的皮肉往下划,揪出又宽又长的一道紫痧,从喉头一直到锁骨处。揪的时候非常疼,揪完后却神清气爽,当真不晕了。

但也有人不像穆尚文这么生猛,每次就揪一个点,导致整个脖子上都是暧昧的红痕。

霍眉想起在怡乐院的时候,和姐妹们趴在墙头,就曾指着这些脖子上红痕点点的戏子口舌,说他们比我们还放荡呢到今天,这谜底算是解开了。于是在王苏和穆尚文莫名其妙的眼光里咯咯笑了半天。

“你笑什么?”穆尚文又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了,“有什么好笑的事吗?我要听。”

“听个屁,小孩子懂什么。”霍眉从纸盒里拆出三个酥点,是她打着“看看副官回家没有”的名义去了趟范章骅的家顺来的,“一人一个啊。”

王苏看穆尚文一口啃掉半边,露出的馅是深红色的沙瓤,遂把自己的那一个用手帕包起来。找到席秉诚的时候,他正坐在熄了灯的戏台中央发呆。

“秉诚,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?”

席秉诚接过来,咬了好几口,才越过漫长的酥皮层抵达豆沙馅。他笑了一下,“谢谢师姐。”

“知道我是师姐啊,”王苏拍拍他的光头,“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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