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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懊丧于自己太不会做人,觉得“要是霍眉在就

好了“,而是有点孤独,觉得要是霍眉在就好了。离开她后,他还是走到哪里都没朋友。

一天后,被接走的孩子陆陆续续回了,手头阔绰了,又互相约着出去吃饭。石班主也不管。等到周一,好不容易有一场演出,却宿醉到快中午才起。

戏院里人多,每次去都抢不到化妆桌,所以是先换完衣服、化好妆再去。席玉麟不触其他人的霉头,只旁观小云,都说女大十八变,小云越变越不好看,两边下颌骨方的太突兀。其实改行当老生,这副模样还合适。

他告诫自己不要再管闲事了。班子已经是衰败光景,没必要精益求精。

“小云,过来。”

席彩云抱着瓶瓶罐罐到他身边,坐下了。席玉麟的右手仍不见好,一动就疼,只能用左手握刷子沾颜料,帮她画。蘸几笔棕色的,再蘸几笔白的,时不时还拿汗巾子擦淡些,席彩云满腹狐疑,却仍乖乖坐着给他画。

一顿涂抹后,席玉麟仔细瞧了瞧她的脸,得意道:“照镜子。”

她向镜中看去,惊奇地发现脸被修小了。从侧面看,下颌角自然还有;从正面看,虽然算不上小尖脸,但也称不上方,是个无可指摘、无功无过的花旦模样。再看几眼,就看见镜中人流了泪,粉白的脸被冲开两道黑印子。

席玉麟斥道:“画好了妆,就不要哭了。我用左手给你画了半天,容易吗?”

她低头忙乱地蘸了些白颜料,重新补上,一边低声问:“师叔还好吗?”

“不知道,我离开巴青很久了。”

“为什么要离开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唉,席师兄,人在外地过不好的,你真不该来。我是没办法。我一个女娃娃,招工的也不收,只能在戏班子里混了未来是什么样子,一眼就能看到头。倒是你,如果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下去,兴许可以去市立剧院碰碰运气。”

“我都说过再不会唱戏了。市立的和这里情况也差不多吧?”

“也许吧,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漱金了。兴许你还不知道,巴青那种小地方还讲身契、贱籍良籍,重庆根本不讲。不管是进公司当文员,还是进戏班子当伶人,都是签合同,不存在法律上的低贱了。他们跟我说,辛亥革命后本该如此。”席彩云叹道,“但是谁跟你讲法律?别人爱怎么糟蹋你就怎么糟蹋你,市立剧院门口嘛,唯一的区别就是车更多、更豪华。”

两人都没读过书,只知道打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民主革命,革了清王朝的命,成立了中华民国。可是革了清王朝的命,又怎么样呢?

大清是封建王朝,不民主。中华民国是国民的国家,真如此吗?

好在席玉麟没有太进步的思想,想了一会儿,觉得是自己命比较贱,如此一来,所遭遇的一切不公平都说得通了。虽然命贱,但他自认为知廉耻、有骨气,所以等到右手的夹板拆了后,他于一个冬夜留下十块钱,悄然地离去了。

他原计划离开重庆,可是既舍不得大城市的工作机会,又买不起船票。买不起船票,走陆路的话,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土匪。即使侥幸能逃脱,四川的地势这样险峻复杂,他也不可能凭脚力走到另一座城里去;走到山里、走到村庄里,大概就被困住了。好好的工人不当,要去当农民?

因为生的盼头不大,他对死都不如之前恐惧。

席玉麟淡定地想,警察要枪毙我,就枪毙我好了,一条贱命,没什么好留恋的。但在那之前,我要攒够六十块,报个会计班。

他曾听万顺说过,来钱最快的渠道之一是当码头工,不是按工作时长计价,而是按搬运的货物件数计价。如果你愿意的话,可以连搬三天三夜,拿一大笔钱,或面临一口气没喘上来的结局。所以码头物流昼夜不息,千百劳工生生死死。

冬天实属不友好的季节,他浑身骨头都疼,一吹江风更疼,疼到睡不着觉。但席玉麟干得很起劲,他早点赚到六十,就早点脱离体力工作,从此不用再受此种苦难。

重庆对药物的管制比巴青更严格,不仅阿司匹林买不到,大多数止痛、消炎、抗病毒药物都买不到。不过劳工也有对付筋骨痛和饥饿的灵丹妙药,朝天门附近就有一家鸦片馆,十文可买极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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